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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
　　桂花盛开的时节，我总会想起您。您在九月的桂花树下，打着蒲扇，将一扇的清香送进我的胸腔里，芬芳了我的整个心田。
　　外公，十年不见，我有好多事儿要告诉您。您走的第二年，咱家的桂花树因修路被砍了，您走了，也带走了一院芬芳！您走的第5年，我考上了大学，但学校并不那么如意！您走的第8年，我顺利进入县国税部门，成为一名国家公职人员，捧上了您心心念念的“铁饭碗”！这些年，舅舅还小小地赚了点钱，盖起了大房子。咱家老房子被拆时，我在废墟中找到了白色粉笔写得歪歪扭扭的两个大字—“打告”，突然想起外公生前是信奉过基督教的，那会儿您老是忘记餐前祷告，我便在被熏得发黑的墙上，写下两个大字来提醒，可把“祷告”误认为是“打告”，惹出好多笑话。今年，表弟参加工作了，工作认真负责，小伙子前途无可限量，您可以放心了……
　　外公，十年不见，我对您的记忆越来越模糊。所以，我想在您离开的这第十个年头，用手中的笔，记下我脑海里关于您的星星点点。
　　您记不记得？我上五年级时，有次同桌抽屉里的钱“不翼而飞”了，而我因“近水楼台先得月”，被认定为“第一嫌疑人”。面对老师的盘问、同学的质疑，我无力反驳，内心委屈到极致，回家后更是不吃不喝，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小表姐立马向您告状：“欣儿偷钱被老师发现了。”您恶狠狠地吼了表姐，然后赤着膀子消失在炎热的夏日里。再次出现时，您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去上学，没人敢说你偷钱的”。我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哭着闹着，“我不去了，再也不要上学了……”没想到您气得手背青筋突兀，直接操起腰上的大毛巾，一下一下打在我的背上，这可是您生平第一次打我，我含着泪，向您吼道：“你再也不是我外公了，再也不是了……” 在极不情愿、极度伤心中，我还是被您一路赶到了教室。班主任程老师已在等着我：“老师的怀疑只是合理地怀疑，并不是有意说是你，我要道歉，你也回去要和家长解释清楚……”在忐忑不安与一脸茫然中，我莫名其妙地接受了老师真诚的道歉。后来才知道是您到学校大闹了一场，是您气呼呼地掀了校长的办公桌，还赖在他的办公室不肯走，非要他给您一个交代。好奇怪呀，谣言真的就这样在您的“威严”下消失殆尽了呢。外公，您是我心目中当仁不让的大英雄呢！
　　您记不记得？2006年的正月半，我去湖畔看您。临走时，您非要去车站送我。“天公不作美”，那天的雨出奇地大，下雨的冬天又出奇地冷，我再三劝您别送了。“不知道还能送几次呢”，您张开冻得发紫的双唇，嘴角微微上扬，眼神里带着无尽的哀求，看我不做声，又安慰道，“没事，外公皮都老了，老皮扛冻。”从咱家去车站有近一里路，我打着伞走在前头，您小心翼翼地跟在后头，一路无言。上车时，您把行李交给我，我碰到了您那双老手，活像被大雪埋过的干木头，冰冷粗糙！我一把拉到怀里想焐热一下，您却立马抽了回去，憨憨地笑着，似乎怕冻着了我。我们就这样僵持了半分钟，车子快要启动了，您摆摆手，示意我上车，然后又凑过来，在玻璃缝里把这句话—“外公只有一个心愿，你要考个好大学……”--传给了我，我拼命地点点头。可我没料到，这竟会是您给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如果我知道，我想，我一定会停下来再求您多说几句……
　　2006年3月25日，舅舅来学校接我和大表姐，并带来了您生病的消息。可是我天真地以为：外公年轻着呢！外公身体强壮着呢！外公明明白白地说过要看着我上大学的……所以不曾多想，就向舅舅提议：“我今天还要办黑板报呢，明天再去看外公好不好？”我是真的不知道外公您已经病得很重很重了，我真的不知道您已经病了很久很久了，我真的不知道您会连一晚上都等不得了……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不会这么无知、这么愚蠢，我一定不远万里也要去送您最后一程、看您最后一眼，可是没有如果。妈妈后来告诉我，您垂危之际，呼吸极度不畅，全脸被憋得铁青，一向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您用尽了生命的力气，央求医生要用最好最好的药。外婆说，你外公还是怕死的。不是的，外公您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您才不怕死，您是还有太多太多的牵挂、太多太多的不舍。
　　我一直相信，最后一次见到您，绝对是您最帅的时刻：黑灰色的风衣，锃亮的皮鞋，头发梳得油光可鉴……您不是一直想要一件酷酷的风衣嘛，二姨给您买了呢？您不是一直说庄稼人没机会穿皮鞋嘛，您那天的皮鞋擦得可亮了……您那天躺在床上，床头白色蜡烛的光照着您灰白的脸，我一直告诉自己，您只是着盛装去赴一场盛大的宴会，散会了，您就回来了。
　　这几年，回湖畔看外婆，一回去，总习惯跑到前院喊您，可是再也听不到您亲切的应答声了。印象中，外公您总是坐在院头的桂花树下，打着蒲扇，等着我喊您吃饭的呀。这么多年来，外婆也总是满口不离您，……，其实我也和外婆一样，觉得，您从来就不曾离开过我们。
　　想您了，外公！如果您想我了，就来我的梦里看看我吧！

孙女：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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