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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作为一种审美现象，人生和世界才显得是有充足理由的。”——尼采⑴
　　尼采作为一名哲学家，以强力的批判和肯定人的价值而著名。他批判理性，批判一切的气势和强力意志说为后现代主义思想所沿用。当然，这根植于他思想深处的哲学理念也深深影响到了他的美学思想。
　　尼采的美学思想和我们熟知的马克思的美学思想截然不同。马克思作为著名的唯物主义理论家，他希望艺术中的美达到主观与客观，理性与感性，内容与形式，个别与一般的统一，所以马克思以一个全新阶级的视角来看。而尼采，作为推崇唯心主义和形而上学的资本主义思想家，他看见了人生的痛苦，社会的矛盾，他发现了艺术和现实的差别，但他只能在艺术中寻求出路，因为主客观无法统一，所以他只能探索一条重感性，重特殊的道路。⑵
　　“只有作为一种审美现象，人生和世界才显得是有充足理由的。”——这是尼采著名的思想“审美的人生”。这句话虽然简短，却包含了尼采对社会公正与文化的关系的思考和看法，提出了他把人从痛苦的世界和人生中解放出来的方案，影响了他悲剧理论的形成。下面，我就从这三个方面谈谈我对这句话的理解。
　　文化与社会公正
　　尼采生活的时代，工人阶级的力量逐渐显露出来，资本主义社会的矛盾也日趋明显。但作为维护垄断资本主义的尼采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在他的眼里，文化永远比社会公正来的重要，他追求的是高层次的社会文化。为了文化的繁荣，他欢迎战争，欢迎剥削。我们都知道，他支持德法战争，因为他认为，文化需要战争的残酷。另一方面，他赞成剥削，厌恶被剥削者。他认为“每个较高阶层的文化都需要一个能被剥削的和进行劳作的人类阶层，一个奴隶阶级。”⑶同时，他还说：“没有什么比一个野蛮的奴隶等级更可怕了。这个等级视自己的生存为不公，学会并且适应了，不仅为自己，而且为所有的世代进行报复。”（1，117）⑷
　　尼采作为一个有着敏锐感触力的思想家，他看到了社会的不公，但他为了维护高层次的社会文化，宁愿让这种不公存在下去。他认为，当大众有了解放自己的意识时，他们会把自己受到压制的生活状况和高贵的文化的辉煌相比较，他们憎恨这种文化，因为这种文化不是为他们准备的。我们都认为，要求社会公正和废除剥削都是正当的，这符合大多数人的利益，但尼采认为文化的意义在于个别情况中生命的成功，这比绝大多数人的安康还重要。因为他觉得“如果绝大多数人得到了自由和幸福，没有了剥削，人们就得到了民主的文化，这种文化对伟大人物的发展会造成阻碍。”⑸这是审美的思考。当他认识到社会的不公和文化的冲突的时候，他偏袒了文化，所以没办法解决社会不公的问题，但他又不得不为社会的不公找一个宣泄的出口，这个出口就是艺术。他说：“只有作为一种审美现象，人生和世界才显得是有充足理由的。”我认为，这句话放在这里的意思就是，现实生活的不公是解决不了的，你为什么是被剥削者，为什么享受不了和剥削者一样的待遇，为什么这个社会有着不公正的存在是没有理由可循的，人生和世界在现实生活中没有充足的理由，这些只能在审美领域，也就是艺术中才能够存在。
　　痛苦的人生与世界
　　乌苏拉·施耐德对尼采的哲学道路做过解释：“尼采的哲学道路是由把世界理解为一种痛苦的解释，由对这样一个痛苦世界的正当性的探讨以及对如何摆脱这个痛苦世界，即对‘永恒化’和‘世界美化’的探索所规定的。一再被强调而且当然强调的很有道理的基本思想——上帝死了，超人，末人，强力意志，永恒轮回——仅仅标志着上述探讨世界及其拯救的道路上的各个阶段。这种——用康德的话说‘实践的’——兴趣到处负载着尼采的思想，而且那种经常解答一切的反省也靠这种冲动提供养分。”⑹
　　前面我已经说过，尼采在社会公正和文化中选择了文化，这使得大多数人都将在不公正的社会中生活。而在这样的生活环境下，大多数人都会感受到被剥削的压抑，不自由和痛苦。但是尼采也希望为人们找到一个解脱的方法，从而使全人类获得最大可能的自由和幸福。
　　尼采认为人生和世界是痛苦的。是因为他知道在现实生活中美不能达到主客观的完全统一，社会公正和高贵文化不能并存导致社会不能完全公正，人的需要也不可能得到完全的，无痛苦的满足的。人们在一次次失望和承受痛苦之后，看清了现实的残酷性，开始注重现实和理性。弗洛伊德认为，注重现实使得人们学会克制和限制，这种克制和限制能够使人们获得更加持久的快乐。但是这并不能把人们从痛苦的世界中解放出来，因为这种行为方式还是受着现实原则的支配。唯一不受现实原则的支配，能把人从现实的痛苦中解放出来的是幻想，也就是艺术和宗教。但尼采认为，宗教不仅没有解放人类，使人类摆脱痛苦，反而比国家机器和道德观念更束缚人性，他激烈地批判宗教，认为只有艺术，也就是审美领域才能够让人摆脱现实世界的痛苦和折磨。所以他说：“只有作为一种审美现象，人生和世界才显得是有充足理由的。”“作为一种审美现象，我们总还感到生存是可以忍受的。”⑺这就是他“审美的人生”的思想。人类在现实的世界中痛苦压抑，只有在一个幻想的世界，也就是艺术领域里人的需求才能够得到充分的满足，人的痛苦和压抑才能够得到彻底的解放；也只有在那里，社会，现实和人生才能够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人生和世界才是有理由可循的。
　　尼采虽然推崇艺术，但也不反对理性和科学。尼采基于“把人生和世界看作一种审美现象，才能真正解决人生态度”这个观念，认为人首先应该是一个艺术家，把自己的痛苦在艺术中得到疏解，这样才能面对现实，使得科学研究不受痛苦和烦恼的干扰。他说：“人们可以放弃艺术，但不会因此而丧失从它学得的能力；正如同人们已经放弃了宗教，但并没有放弃因它而获得的崇高和升华的心境。正像造型艺术和音乐是借助宗教而实际获得和增添的情感财富的尺度一样，在艺术一度消失之后，艺术所培育的生命欢乐的强度和多样性仍然不断要求满足。”⑻
　　悲剧理论
　　尼采认为人无法把握世界，无法把握自身，没有自由，承受痛苦，所以人生是无意义的：“只有作为一种审美现象，人生和世界才显得是有充足理由的。”“在人生中，必须有一种新的美化的外观，以使生气勃勃的个体化世界执着于生命。”⑼他找到了艺术，人类的要求可以在艺术里得到满足；人类在现实生活中受到的痛苦和压抑也能通过艺术去疏解。而在艺术中最能满足人们平衡心理的就是悲剧了。
　　悲剧，一般是通过神和英雄经历过的种种苦难表现出来的。当观众在舞台下欣赏悲剧的时候，他们会感觉到现实生活中的痛苦与神和英雄经历的悲剧性比起来是那么的微不足道。他们在台下跟神和英雄一起经历了种种更残酷的悲剧，那现实生活中的悲剧也都是可以战胜的了。这样，人们在形而上学的慰藉中会直面人生的悲剧性。
　　亚里士多德认为，悲剧是“借引起怜悯与恐惧来使这种情感得到陶冶”⑽。“陶冶”（Katharsis）一词有的学者又翻译为“净化”。也就是说，悲剧能够使人们摆脱掉恐惧和怜悯。但尼采认为，“悲剧不是为了摆脱恐惧和怜悯，不是为了通过猛烈的宣泄而从一种危险的激情中净化自己（亚里士多德如此误解）；而是为了超越恐惧和怜悯，为了成为生命之永恒喜悦本身——这种喜悦在自身中也包含着毁灭的喜悦……。”⑾
　　尼采用悲剧去缓解由于社会不公造成的人类的压抑，痛苦和不自由的情绪，帮助人类超越痛苦和怜悯，在艺术中，也就是在审美现象中寻找人生的喜悦和世界的合理性。
　　这就是我对尼采“审美的人生”这个观念的理解。这虽然是个不大的概念，却几乎涵盖了他全部的哲学思想。

注释：
⑴周国平选译：《悲剧的诞生：尼采美学文选》，第105页。
⑵参考于《尼采美学思想》杨恒达著，第66页。
⑶⑷《尼采思想传记》【德】萨弗兰斯基著，第71页。
⑸《尼采思想传记》【德】萨弗兰斯基著，第73页。
⑹【德】乌苏拉·施耐德：《尼采幸福哲学的基本特点》，柏林德·格吕依特出版社，1983年，第17-18页
⑺《袖珍版尼采著作》第6卷，第16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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